“不自律怎么了?不自律又不会死。舒舒服服过一生不行吗?”我常常这样问自己。因为自律总是与痛苦、自我约束联系在一起,它意味着我们要抛弃当下的快乐,抵抗自身的惰性,为了一个目标去自动选择一种不安逸的生活。
——题记
七八月的天气,苍蝇和蚊子恼人地在我耳边“嗡嗡”乱叫,恶女人端来的饭摆在我面前,我一口没吃,饭菜的酸味、粪便的臭味夹杂在一起,把我这不大不小的住处熏得俺老猪自己都受不了。
人间怎么处处不自由。从投生到人世这么久以来,我连洗澡的地儿都没一个,俺老猪这光洁如雪的皮肤就是穿了一件猪毛大衣也没抵住,被染得斑驳陆离。
“去你的!敢吸你大爷的血,区区一只小蚊子,你知道爷上辈子是谁吗?”
“我可是天蓬元帅!不过是不走运,投了猪胎。”说话之间,我用耳朵给了这只打扰爷休息的蚊子响亮的一巴掌,翻了个身,侧躺在屎尿混杂的地板上,开始思考起我这短暂的猪生。
自从听到那个恶毒婆娘说要让我长胖点,然后把我拖到集市上去卖之后,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。我真没想到,她每天到点给我送好吃的来,竟是这种目的!人类真是狡诈。
于是,我用不吃饭来表达我的抗议。
不就是死嘛。猪固有一死,但我老猪就是饿死,也不愿意活得好好地,被拉去拦腰一刀砍断。要死,也做个有骨气的猪,大不了下辈子再来!
和我住在一起的还有两头猪。
听说,这两只猪在两个月大的时候做了一次手术,应该是生不出小猪了。我对他们没什么兴趣,两只只知道吃了睡、睡了吃的死肥猪。不过,真要说起来呢,偶尔我躺在地板上发呆的时候,倒也仔仔细细地瞅了他们两眼,长得倒还有模有样的,但就是不太合俺老猪的胃口,我不喜欢没有追求的猪。再说了,和我住在一起的这两头猪,身上比我还脏,原本洁白的体毛现在竟然黏在了一起,黑乎乎地,都可以直接扒下来给人类做垫子了,和用棕榈树做的垫子差不多,我保证不会有一根毛扎人。
又到了吃饭的点了,女人提着我们专用的饭桶,向提着桶的一边侧斜着身子,趔趄地向我们走来。旁边那两头猪闻声哄抢而上,抬着自己的大猪脸,快比住处的围墙都高,发出谄媚的猪叫声。我是真想不到,为了吃,他们竟然还有这只用两只脚就站立起来的能力。
我躺在地板上,一动不动。
恶女人嘴里喃喃着,企图用她的花言巧语哄骗我过来,但我还是一动不动,做猪,不能没有追求。
我背对着恶女人和那两头死肥猪,尽管空气中现在已经变得香甜,满溢着饭菜的味道,我的唾液也在加速分泌,但我还是选择对他们发出的愉悦声音充耳不闻。呵,不过就是诱惑我的把戏罢了。
过了一会儿,一声清脆的响声竟从我的屁股上绽开来,好啊,这个恶女人见我一直不动,转身去旁边鸡兄住的房间里抽了一根给母鸡下崽做窝的木条来,狠毒!狠毒!怎么能如此狠毒!
我一蹦而起。我是猪啊,我也有生命、有感情,害怕痛啊。我发出了凄惨的叫声,就和旁边两只猪的欢乐声音交杂在同一时空之中,但他们只是歪过猪头,嘴角似笑非笑,眼里有一丝嘲讽和自得,好像在说,“活该!好好享受这一切不好吗?敬酒不吃吃罚酒。”恶女人见我还活着便满意地离开了。
我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,疼痛还在屁股上蔓延荡漾,心里却更加明白了。我和这些好吃懒做、沉迷于当下的快乐和满足的猪终将是不一样的。我也会死,甚至也许会比他们先死,但我的死是悲壮而决不可怜的。引用人类的一句名言,“自我控制是最强者的本能。”